天下 神州 萬里歸途為越冬干旱無水鳥彷徨 鄱陽湖“消失”了。在地圖上，藍綠色的 水面變成了淡黃色的灘塗，往年豐水期兩三千 平方公里的水面面積，在今年提前縮減到了 五六百平方公里。6月下旬起，長江流域發生了 自1961年以來最嚴重的氣象干旱，整個江西都 在被高溫和干旱侵擾。6月23日，鄱陽湖超過19 米，達到了最高水位，緊接着就一路下跌，到8月 6日，已經低至12米，這是鄱陽湖進入枯水期的 標誌。夏天原本是防汛的季節，都昌縣候鳥省級 自然保護區管理局局長李躍和同事們照理要到 大壩上值班，而今年，防汛的通知剛下，人還沒 上崗，水就走了，並且，再也沒回來。 湖灘洲岸也干裂了，縫隙足以伸進一隻成 年人的手臂，裏面夾着干死的魚蝦。在一個水潭 邊，李躍和同事看到了大片插在土裏的蚌殼。 那是一種非常絕望的死法：因為水干得太快，牠 們來不及向深水區轉移，只能留在原地，僅剩 的水一點點蒸發，牠們開始向泥土裏紮，最後， 泥土也被曬干了，牠們就倒立在那裏，死掉，直 接變成自己的墓碑。這些干涸了的水面，原本是 越冬候鳥的棲息地。這些被曬死的魚蝦蚌，原 本是越冬候鳥的食物。 雁陣盤旋難覓食 9隻白琵鷺是今年鄱陽湖的第一批到訪 者。9月21日，都昌縣大雁保護協會的許小華在 巡湖時注意到了牠們，這是今年抵達鄱陽湖的 第一批候鳥。而如今，到了秋冬時節，更多的越 冬候鳥正趕往這片干旱的湖。歷經危機重重的 數千公里旅程，只為一個目的，生存。鳥類的遷 徙是為生存而戰。最近，正在鄱陽湖調研的學 者胡振鵬看到，密密麻麻的雁類正在上空盤旋， “覓食，不知道吃什麼”。江西省科學院生物資 在全球，候鳥們共有9條遷飛路線，而穿 過中國全境的“東亞——澳大利西亞” 線是候鳥種群數量最龐大的線路之一。 鄱陽湖是這條路線上的重要一站，作為 中國面積最大的淡水湖，它被譽為“候 鳥天堂”，每年會有幾十萬隻候鳥在這 裏棲息、越冬。如今，鄱陽湖水面大幅 縮減，候鳥們的生存成了大問題。 源研究所研究員戴年華也 看到了同樣的場景，他在調 研返程的高速上發現，成群 的灰鶴在頭頂上飛越，“牠 們要尋找取食場”；他最近 在南昌市區的家裏也看到了 雁在“偵察”，牠們居然偵察 到了人類聚集的地方——只 因為南昌市裏有瑤湖和艾溪 湖兩個大湖。 這個秋天，在鄱陽湖可 以看到，尚未干涸的淺水窪 地裏站着幾隻蒼鷺，一動不 動，像幾尊雕像。這種水鳥有長長的脖子，長 長的嘴巴，等待獵物時，牠們總是定定地站着， 直到有魚出現才會出擊，因而有個外號叫“老 等”。今年，水面少了，魚也少了，“老等”們等得 更久了。 每年，候鳥一來，候鳥醫生李春如就會開始 寫日記，上面記錄着鳥的種類、數量、夜棲地和 覓食地，也有他自己的感受，或是即興寫下的古 體詩。9月21日，許小華告訴他第一批候鳥已抵 達的這一天，他寫：干旱無水，鳥彷徨。 沒“床”也沒“澡堂” 李春如今年77歲，總是戴着一頂小圓帽， 和很多這個年紀的老人一樣，笑眯眯，不緊不慢 的。護鳥40年，他喜歡鳥，也了解鳥的習性。李 春如說，不管多冷的天，鳥都要至少花上三個鐘 頭來清洗這一層一層的羽毛，所以，水對鳥是極 為重要的，牠們不僅要在那裏覓食、棲息，還要 在那裏洗澡。 這也是今年讓人和鳥都很頭疼的事。冬 天，候鳥們和往年一樣，躲避了雪崩、海嘯、 野獸、污染以及人類捕殺，一路風塵僕僕地來 了，卻發現：沒有“飯”，沒有“床”，也沒有“澡 堂”。 在李躍的轄區裏，大部分水面都已干了， 地勢較低的朱袍山是為數不多還有水的秋子 湖。往年，這裏有大片水面、濕地和灘塗，數萬 隻候鳥在這裏過冬，用李躍的話說，“是一個萬 鳥齊飛的地方”，白鶴和東方白鸛都是常客。而 今年，水面只剩三百多畝了，往年直到十一月依 然能有兩米左右的水深，今年也降到了十幾厘 米。 從九月起，管理局開始給朱袍山湖區補 水——把康山河主航道的水抽調過去。但今年 的極端干旱是前所未有的，大家發現，肉眼根本 見不到成效——地太干了，水流過去，直接順着 縫隙下漏，直到巨大的裂縫先喝飽，水位才開 始慢慢漲起來。到十月底，朱袍山的水面面積 才大致擴大了一倍。因為干旱，今年的鄱陽湖水 退得早，也退得快，苔草早早地開始瘋長，入冬 時，已經可以沒過膝蓋了。 距離朱袍山不遠的地方，是另一個重要的 候鳥棲息地三山地區，苔草瘋長，已經到了候鳥 無法食用的程度。李躍和同事們在三山地區的 主要任務就是割草。但因為隔着一條主航道， 大型設備過不去，只能僱人用手持的小機器一 點點刈割，一個月過去，大概割了一百多畝。收 工的時候，一行人坐上車往回走，偌大的湖底 如今干成了一片戈壁灘，車子駛過，黃土漫天。 走着走着，李躍看到遠處停着一輛麵包車，他 叫司機轉向，開過去看看。 車旁是一個小水潭，水潭上露着兩個腦 袋，腦袋的主人時不時拋魚上岸，岸上的塑膠 箱裏，鯽魚、鯉魚、鯰魚、黃顙魚，已經裝了大半 箱——長江禁漁已經兩年了，但還是有人會偷 偷摸上幾條。李躍讓司機把車開到有大片水面 的地方，車上拉着半箱魚和兩個光着膀子的摸 一群水鳥在江西鄱陽湖南磯濕地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的濕地棲息。 新華社 24 CANADIAN CITY POST 都市報 2022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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